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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一卷漫西风呀

【绎统天夏】当年桃花

【绎统天夏】当年桃花
上一棒@渺渺兮予怀ing
下一棒@墨笙兮然

其实我是书粉来着,而且是连载时期的书粉,那时选角开拍的时候我还觉得女主可以,男主似乎不行,结果真香了Orz。感谢所有主创,把这个故事演绎出来,让我又获得了嗑cp的快乐,第一次如此真情实感地嗑bg的cp,这种感觉简直是船新的体验!!在这里也感谢联文活动的组织者!

瞎几把写的剧情和案子,大家看个乐儿即可!

这次联文的主题是歌词,我选的是《请君一杯桃花酒》,这首歌非常好听,每一句歌词都像在写尘世中所有互相挂念的感情,但即使爱上一个人,我依然是我,清醒又克制,就像今夏和陆绎,从来不会忘记自己要做的事情,分则各自为王,合则天下无双,正正是最令人羡慕的那种爱情~~

「熏风起,撒红雨,

解剑作歌传皓齿,

曲中多少事,

共一饮尽千卮。」

最美的感情不过是棋逢对手细水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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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今夏从京郊办案回来,在城门处下马时已近黄昏时分,于是领着手底下的两个捕快匆匆回衙门交接了事宜,便放他们回家了,自己则把案件的卷宗卷了卷,打算今晚带回家去细看。

正巧这时杨岳推门进来,见她在屋里,惊讶道:“夏爷你回来啦,那案子怎么样了?”

今夏抬头,撇撇嘴道:“只怕是遇上贼喊捉贼了。”

“怎么?那报官的有问题?”杨岳原本只是随口问一句,听她这样说,顿时来了兴趣。

“可不是,那报官的刘大可说自己去了田庄三天没回家了,刚到家就发现妻子死在家中,我们去他说的那个田庄,那儿的人倒是替他遮掩,但我问了厨子,他那几日做几个人的饭菜,人数正正好就是那庄上的人,那他去了三日,吃的西北风吗?”今夏挠挠后颈脖,无奈道:“撒谎也不知道撒圆点儿。”

杨岳嘿嘿笑起来:“那是他们没想到夏爷如此英明。诶对了,大家都回去了,值夜的马上就来接班了,你还不走吗?”

“走啦走啦,饿死小爷了,回家吃饭。”

今夏从桌上抓起长刀挂回腰间,一手把一个小包袱皮往背上一甩,另一手抓起桌上的另一个包袱朝杨岳扔了过去:“对了,这是给你的,那庄头虽然谎撒得蹩脚,晒的鱼干那叫一个香啊。”话音刚落人已经在门外,下句话传来的时候人影已经不见了:“买两斤五花肉一起蒸着吃啊!”

杨岳抓起拍在身上的包袱,低头闻了闻:“好香!”

出了衙门,今夏在街上溜溜达达了一阵,果然让她找到还没收摊的猪肉铺,提走了最后一条五花肉。她哼着小曲迈着步子走进家门,天色刚好黑齐了。

厨房飘来一股饭菜香味,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她朝着厨房刚走了没几步,身后便传来了小眉的声音:“夫人!”

转过身来,只见那小丫头急匆匆跑过来,“夫人你怎么才回来,老爷都等你半天了!”

今夏把手上的鱼干和五花肉递给她:“买肉去了,呐,拿到厨房去蒸一盘。”

“今天、今天有烧鸡吃呢。”小眉接过鱼和肉,有些为难地道。

“那就——少蒸点,哎呀,这个鱼干特别好吃,快去快去。”今夏把她往厨房推了推,小眉只好转身去了。

目送着小眉进了厨房,今夏这才满意地转身往院子里走去,只等着待会儿吃那香气扑鼻的小鱼干。

进了房门,解下刀放在架子上,正想把身上的官服脱下来换身轻便的,转头却见桌子上摆了一个方形的木盒子。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走过去,摸了摸:“檀木的,”又敲了敲:“什么好东西呀?”

她抬起头四周看了看,那据说已经等了她半天的陆老爷并不在房中。

“放在我的房间里,我为什么不能看看?”她嘀咕着,伸手推开了盒子的搭扣,掀起了盖子。

桌上的烛火发出“啵”的一声轻响,烛花爆开,陡然亮了几分。今夏举着那盒盖,只见盒子里放着一件湘妃色的褙子,上面用银线绣着一片暗色的花纹。“这料子……”今夏伸手摸了摸那布料,“是缎子?”那料子在烛光下泛着一层光泽,比寻常见到的缎子还要亮眼。

“喜欢吗?”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一个声音贴在耳边,低声问道。

今夏一转头,正对上身后俯身在她耳边说话的人的眼,顿时笑弯了一双眼:“给我的吗?好漂亮的缎子!”

陆绎叹了口气,伸手揽着她的腰把人整个转过来面对着自己,今夏的手一松,那盖子啪地掉下来,发出一声脆响。两人四目相对,眼中具是笑意,温存了片刻,忽然,陆绎抬手,解开了她领口的扣子,吓得她赶紧捂住他的手:“……干什么,要吃饭了呀!”

陆绎却轻笑一声,手掌服帖地摁在她胸前,低声道:“我只是想让你试试衣服,不知夫人想要为夫干什么呢?”

掌心的热度直透过衣服传来,今夏只觉得胸口被捂得有点发闷,赶紧松开手,装傻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于是胸前那只手继续往下解着扣子,然后是腰带,一样样解开,官服掉了一地,脱到最后只剩一件中衣的时候,她的脸已经烫得能煮熟一个鸡蛋了。

陆绎低头欣赏了一会儿眼前的美景,然后伸手打开盒子,把那套衣服拿出来,再一件件替她穿上。

今夏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湖绿的斜襟长袄,浅黄的织金马面,外头再罩上一件湘妃色的长褙子,通身光华璀璨,让人移不开眼睛:“感觉穿了一身银子在身上。”

陆绎只当没听到这一句,把人推到梳妆台前摁着坐下,解开盘在头顶的长发,给她梳了个简单的螺髻,挑了几样首饰戴上。

今夏晃了晃脑袋,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端庄贵气的官太太了。

镜中人发髻高挽钗环叮当,虽没有描眉点唇,但胜在面色红润笑意莹然,衬得那身温柔的湘妃色都多了几分活泼娇俏的气息。

陆绎松开扶在今夏肩上的手,盯着镜子里的人微微发愣,耳边只听那快快活活的声音道:“哎呀,过阵子不是有那吏部尚书吴大人家的寿宴,穿这身正好吧?”

“好吗?”陆绎看着今夏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低声问。

“好得很呀。”今夏笑盈盈道。

 

数日后,吴府寿宴,陆家与吴家乃是世交,且作为朝廷正四品大员的夫人,今夏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为了这日的宴席,她特地跟衙门告了假,一大早便爬起床来打扮。

既然夫人去了,陆绎便不打算列席,今日仍到北镇抚司去当差,出门前倒是好好享受了一番夫人亲自服侍更衣的滋味,然后便开始深切地怀疑,每天早上逼着今夏起床练功,然后每天只能自己穿衣服,这样是不是太愚蠢了些?

把陆绎送出门后,在家里待到临近正午时分,今夏才带着下人将备好的礼物搬到马车上,出发去了吴府。自从成亲后,这是她第一次以陆夫人的身份出门交际,但她既没有婆婆嫂嫂带携,也没有闺中好友引荐,到了吴府便是彻彻底底的一个人也不认得,故而也不想一早便登门拜访,只在开席前递了帖子进府,见见吴家老太君,送上礼物,再由人引着到席上坐着便是了。

送帖入府,等待引见,送礼问安,入席就坐,这一趟下来,虽不至繁文缛节,但也着实麻烦得很,终于在席上落座,她长出一口气,差点就想把二郎腿加起来,刚一抬脚,便被裙子绊住,于是马上又放下了。

“什么时候才开席呀?”正暗自腹诽,却见同席之人陆续落座,在一旁伺候的吴家下人向其他人介绍她的身份,免不了又要站起身寒暄问候。

“真麻烦呀。”她面上笑容不减,心中却早打定主意,回去之后要好好向陆大人言说一番。

终于众人皆落座,丫鬟们捧着酒壶上前为宾客斟酒,一道道菜品上台,开席了。

今夏心中一喜,先端起面前的酒杯啜了一口,是清淡的果酒,没什么酒劲儿,却是香甜。

菜肴一道道上桌,虽不能放开了吃,但每样尝尝味道也是很令人愉快的事情,尤其是吴府这席面是花了银子花了心思的,单说那道虎皮肉和那只八宝鸭,胜过外面好多酒楼。

正当她吃得开心的时候,却见一个丫鬟急匆匆闯进花厅来,跑到吴夫人身边,哆哆嗦嗦地在她耳边低语。原本低声耳语不应该被旁人听见,可这丫鬟不知是不是过于惊慌,声音控制不住,那一桌的人都听见了,当即便有人失声惊呼起来:“死人了?!”

骚动立时如潮水般四散开来,很多人被吓得停了筷子,只听人群中陆续传来低语:“死人了?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今夏咽下口中的胭脂鹅脯,丢下筷子便站起身往外走,吴夫人也站起身来,领着丫鬟往外走。

外院的厅中坐满了达官显贵,此刻一多半的人都站着,人群之中便是那倒伏在桌上的死者。

今夏咬了咬唇,凑到吴夫人身边低声道:“夫人,我是六扇门的捕头,可否容我进去看看?”

吴夫人连连点头,带着她一起往人群中走去。

吴尚书此刻也正站在死者身边,眉头紧皱,听完夫人的引见,便朝今夏一拱手:“早听闻陆夫人乃是六扇门的捕头,如此便麻烦夫人先查验了。”

今夏回礼道:“吴大人,可遣人报官了吗?”

吴尚书点头:“已经命下人去报官了,而且,刚才一出事,已经让府里的侍卫把周围都围了起来。”

今夏点点头,不再言语,俯身去看那尸首,耳畔听得吴尚书身边的下人道:“这位乃是兵部的郑满郑主事,开席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方才忽然就口吐白沫倒在桌上了。”

今夏拿出一方手帕垫着手,把郑主事那埋在桌上的头掰过来仔细看了看,果然眼底发青嘴唇发乌,口中溢出白沫,再拿起垂在一侧的手,指甲盖都黑了,应是中毒无疑了。

她放开死人的手,看了看周围,只见桌面上酒杯倒伏,酒液氤湿了一片桌布,碗筷倾撒,碗中的食物也洒了一桌一地,但奇怪的是,这些东西都很完整,比如八宝鸭,完整的一块,鹅脯,完整的一片,还有些蔬菜豆子一类的东西,桌上的菜肴几乎每一样都有一点。开席都这么久了,第一道菜的东西怎么还放在碗里?碟中也无骨头残渣一类的东西。

于是今夏又把那筷子捡起来看了看,上头只沾了些汁水,根本不像有人用来吃过饭的样子。

“怎么样?”吴夫人在一旁有些急切地问到。

今夏摇摇头:“应该是中毒而死,但他似乎什么也没吃。”说罢又拉起尸体的左臂,果然衣袖上有一道深色的水痕,恐怕便是偷偷把酒倒掉的痕迹了,“酒也没喝。”

“那他是怎么被毒死的?”吴夫人有些惊恐,喉头发涩,甚至不能高声说话,只能颤声问道。

今夏一时也想不明白,低头不语,心想着报官的人怎么还不带着官差回来,一来好仔细盘问周围的人,二来要把尸体带回去让仵作好生检查才是。

正当她想开口询问坐在死者旁边的人时,门外匆匆跑进来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吴尚书一看见他立刻就问:“官差来了吗!”

那侍卫却道:“锦衣卫来了!”

满座一片哗然,这下就连吴尚书也有些惊疑不定了,他让下人去报官,就算不去六扇门,也该去顺天府,怎么跑到北镇抚司去了?

今夏一听锦衣卫来了,心里一紧,心知并不是吴家的下人跑到北镇抚司去了,而是这里恐怕出了更要紧的大案了。

但愿他们要抓的人跟这个郑满无关,不然到手的案子又要飞了。

门外响起整齐的脚步声,一队锦衣卫快步奔入殿中,当中一人身穿紫金飞鱼服,腰挎绣春刀,背着屋外的天光迈步而入,神色冷峻眼锋如刀,不是那锦衣卫指挥佥事陆绎又是谁?

吴尚书快步迎上前,陆绎拱手朝他行礼:“吴大人,本不必冲撞了令堂的寿宴,但皇上亲自下旨要人,下官不得不打扰了。”

吴尚书听他这意思,此案似乎与自己无关,于是便客气道:“陆佥事哪里话,都是为皇上分忧,不知,皇上下旨要捉拿的是……”

“兵部主事郑满。”

在坐众人再次一片哗然,陆绎眼神一凛,却听坐在一旁的人道:“人都死了,在那儿趴着呢!”

顺着那人的手抬眼望去,陆绎一眼便望见数张桌子以外围了好些人,人群见他看过来,自动散开,便露出了倒伏在桌上的尸首。

忽然,一抹熟悉的颜色撞入眼中,陆绎微微侧目,只见那尸体旁边的角落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见他望来,露出一个讨好般的笑容,只因今日赴宴,特地用螺黛描了眉目,唇上也点了口脂,较之平日的娇俏灵动更多了几分活色生香,倒愈发教人移不开眼了。

四周的人看着陆佥事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又看着他径直走向那尸首,原本围在那边的几人登时四散开来。

陆绎走到尸首旁边,低头仔细打量了几眼,站在一旁的今夏自觉地靠过来:“大人,你们怎么来了,这人犯了什么事儿吗?”

陆绎侧头瞥她一眼,低声道:“有人上了折子弹劾兵部尚书贪污军饷,折子上说这兵部主事郑满可以作证。”

“怪不得。”今夏了然地点点头。

“尸首你看过了?如何?”陆绎低声问。

“只是粗略看了看,本想等衙门来人了再用工具细看。看他口吐白沫,指甲发黑,应该是中毒而死,但他似乎知道自己大难临头,在这席上坐着却什么也没吃,酒也不喝,全倒袖子上了。”今夏下巴朝那尸首的袖子努了努,继续道:“但他还是被毒死了,据说是吃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口吐白沫就倒在桌上了。吴大人反应还挺快,招来侍卫围了这屋子就让人报官去了。”

陆绎一招手,岑福岑寿便上前来,“好好查查,把尸体带回去。”

“是。”两人领命,转头招呼手下干活,陆绎转身对走过来的吴尚书道:“麻烦在坐各位稍待片刻了,例行询问。”

今夏轻轻咳了一声:“这人什么都没吃还是死了,不仅死了,手指甲都黑了,说明他中的毒必定很烈,毒烈发作也快,说不定凶手还在屋内,身上肯定还留着装毒药的东西,除非……”

“除非什么?”吴尚书问。

“除非他早就中了毒,中的是那种要积好些时日才会发作的毒,可是他看到自己手指甲都黑了,肯定知道中了毒。”

陆绎摇摇头:“不会这么巧,皇上刚下旨要他觐见,他就死了,如果是事先下毒,没有人能如此精确地计算下毒的量,必定是走漏了风声,被灭口了。”

“那这下毒之人也算是艺高人胆大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还能得手。”今夏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四周,见到不起眼的角落里缩着几个丫鬟,有的手里还攥着酒壶。

正在这时,门外又进来人,众人一看,确实身穿六扇门官服的捕快来了。

来的是杨程万手下的两个捕快,进来之后倒是先一一向吴尚书和陆绎行了礼,转眼见到今夏,又过来行礼:“袁捕头!”

今夏点点头,让他们将尸体平放在地上检查,自己则径直走向那群缩在角落里的丫鬟。

吴尚书招呼下人端来椅子请陆绎坐下,又让自己的夫人先回后头去招呼花厅的女客,出了这样的事情,宴席是不能再吃下去了,只好请客人们等锦衣卫查验完毕便离席了。

陆绎一撩衣袍大马金刀地坐下,一手支在扶手上,边听下属轮番来汇报查验情况,边看着今夏一路往角落里走去。

那群丫鬟早已被吓呆了,挤在一处不知所措。今夏走到她们面前,先把人挨个扫了一遍,然后挑出个面上瞧着镇定些的,问:“你们一直都在这厅中?”

那丫鬟连忙点头:“回夫人的话,正是,我们是专门负责给宾客倒酒的。”

“想必是安排好了一人负责给几张桌子倒酒?是谁负责给死者倒酒的?”今夏瞧了眼她手里的酒壶:“你的酒壶给我看看。”

那丫鬟把酒壶递过去,有些紧张道:“我们一个人负责给三张桌子的客人倒酒,当时负责给……他倒酒的是丹碧。”说罢看了一眼身边的一个丫鬟。

那名叫丹碧的小丫鬟吓得登时扑倒在地,一味地哭求道:“夫人!夫人明察,不是奴婢下的毒!”

今夏颇有些郁闷:“我也没说是你下的毒啊,你倒的酒他可一口没喝。你起来,我问你,你既然伺候那三桌,想必一直在附近站着,可有留意到那人有什么古怪之处?”

“古怪之处……”那丹碧伏在地上低头想了半晌,才犹犹豫豫道:“并……没什么古怪,只是似乎中途去上过一趟茅房……”

茅房?今夏想了想,又问:“那他上茅房的时候,可有人四处走动?”

这下好几个丫鬟都摇起了头。

“好吧,你们把手上的酒壶送到那边去吧。”今夏伸手把软在地上的丹碧扶起来,把手里的酒壶还给她,然后指了指另一边,六扇门的两个捕快还在查验尸首。

她慢悠悠地走回去,陆绎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轻笑一声,问:“怎么样,问出什么来了?”

“先验验桌上的碗筷和食物吧,看究竟是什么毒死了他。”

陆绎将她拉到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不多时便有锦衣卫来报:“大人,死者所用的杯盘、碗筷还有碗里的食物都无毒。”

“无毒?”吴尚书一听便皱起了眉,“那他是怎么死的?”这人死在自己母亲的寿宴上,着实晦气,且又与朝廷大案有关,只怕已经给自己招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此刻听闻死因还如此离奇,只觉脑仁都跟着疼了起来。

今夏问:“可验过同桌其他人的碗筷?”

那锦衣卫一愣,摇摇头:“不曾。”

陆绎垂眸,眼中划过一道暗芒,冷声道:“还不快去。”

那锦衣卫拱手领命,等他走开,今夏侧身趴在扶手上,小声对陆绎道:“大人,方才丫鬟说那人中途还上过一趟茅房,要不要派人去茅房看看?”

陆绎侧目见她那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想逗逗她,于是漫不经心道:“不急,先查完这屋里。吴尚书应与此事无关,家中下人也不会是凶手,下毒之人只能是这些宾客。况且——”

“况且什么?”今夏更往他那边凑了凑,认真地想要听他的分析。

“况且,此人既已经死了,谁杀了他其实并不重要。”

“为什么不……”话说到一半她陡然顿住了口,因为她忽然想起来,陆绎刚进来的时候说,有人告发兵部尚书贪污军饷,而此人能作证,此时证人被灭了口,几乎可以说明兵部尚书确实有问题了。

她磨了磨牙,不甘心道:“对你们锦衣卫来说不重要,对我们六扇门来说很重要,每一个死者都应该查明凶手,按律法办,不然天下法度何在,朝廷设三法司是吃白饭的吗?”

这种话,一年里头陆绎大概要听十来遍,只是每次都爱看她气鼓鼓的样子,生动又鲜活。

“大人,”说话的功夫,方才那锦衣卫去而复返,“同桌之人的碗筷也无毒。”

今夏蹭地站起身,踱到那张桌子旁,原本坐在这桌的人现在都站在一边等着问话。“方才谁坐得离死者最近?”

有两个人走出来,一人年纪不大,神态颇有些紧张,动作也有几分拘束,另一人却是面白有须,瞧着也已有四十出头,神色平静,两手背在身后。

今夏的目光在两人之中来回扫了几圈,然后对着那中年人问道:“阁下方才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那人神色依旧平静,低声道:“不曾。”

“好。”然后她又朝另外一个人问:“阁下可有留意到,此人方才有什么异样?”

那中年人神色微变,那年轻人有些为难地思索起来,“.……好像……没有吧……”

忽然有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郑主事有喝过酒。”

今夏一转头,却见有一位公子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见她转头,继续道:“在下永安侯府韩知岳,也坐在这一桌。方才我听夫人和众位都说着郑主事没有碰过桌上的东西,但其实他喝过一杯酒,是这位赵先生敬的酒。”说罢指了指那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神色更加严峻,声音却依旧平静:“没错,我确实敬过郑主事一杯酒,但我并未下毒,方才锦衣卫也验过了,杯中并无毒。”

今夏低头沉吟片刻,又问:“你为何敬他?你与他认识吗?”

那赵先生笑了笑:“都是同僚,虽然不熟,但同席饮宴,敬一杯也是应该的罢。”

那郑满袖中水迹应该是第一杯主人家敬的酒,那时大家一起举杯,一起喝酒,他倒掉了也不引人注意,这第二杯酒,应该是丫鬟当着他的面斟上的,同一桌的客人喝的是同一壶酒,自然也不会有毒,所以他放心喝了,但他还是死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今夏一时有些想不明白,身后却传来一阵衣袍翻动的声音,陆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她身后,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韩知岳,冷声道:“来人。”

立刻有两名锦衣卫走过来:“在!”

只听陆绎道:“既然如此,只好得罪了,搜身吧。”

那赵先生脸色彻底变了,后退一步竭力克制住声音严厉道:“我乃朝廷命官,我无罪,你们怎敢搜我的身!”

但这些话对着六扇门的捕快说说可以,对着锦衣卫可没多大作用。那两个锦衣卫上前摁住他将他全身搜了一遍,很快找出来一只白瓷酒杯。

今夏一愣,随即醒悟过来:“他换了酒杯,毒下在杯中!”

这白瓷酒杯与桌上的酒杯粗看之下一模一样,拿去验过之后果然有毒,那赵先生本想自尽,但锦衣卫什么样的犯人没见过,登时便把他制住,押回诏狱去了。

一场闹剧终于收场,今夏长呼出一口气,喃喃道:“在锦衣卫面前,六扇门的捕快就是个摆设。”若是六扇门的捕快,绝不可能这么随随便便就搜朝廷官员的身,要是搜出来了倒好说,万一要是没搜出来,这身官服恐怕就不保了。

陆绎已向吴尚书告辞,命岑福带着一队人把尸首和犯人送回去,自己却转身走过来,见今夏神色有些落寞,便轻轻揽了揽她的肩,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唔,你不用回衙门吗?”

“既然人已经抓到便不急了,先送你回去。”

“哦。”

两人上了陆府的马车,不多时回到府中,下车后,今夏以为陆绎就要走了,带着小眉转身往内院走去,却见陆绎走过来,跟她一起往里走。

“大人,送到大门便是了,怎么还要送回房去么?”

两人走在回廊上,今夏偏着头看陆绎,笑嘻嘻地问。

陆绎笑道:“从大门到房里还有这么长一段路,怕你走起来太寂寞,陪陪你。”

“我不寂寞啊,还有小眉陪着我。”

被点到名字的小眉战战兢兢地跟在几丈之外,头也不敢抬地迈着小碎步往前走。

陆绎默了一瞬,又道:“我陪你和小眉陪你,能一样吗?”

今夏想起方才在吴府他故意拿话揶揄自己,便故意撅起嘴道:“那能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陪着走路么,难道我还能省点儿力气?”

话音刚落便被人凌空抱起,吓得她赶紧伸手揽住陆绎的脖子:“啊,你干嘛呀……”

“让你省点力气。”

“……”

 

傍晚时再归家,天色已近黄昏,天空中一抹晚霞残照,不时掠过几只归巢的倦鸟。

陆绎回到房中换下一身官服,终于觉得心情有些轻快起来。下午进了诏狱审问人犯,那是极压抑苦闷的工作,也难怪锦衣卫们都是些终日冷心冷面的杀神。

如今回家来便好了,他莫名有些同情起那些尚未婚娶的同僚和下属了。

今夏今日和人调了班,放了一天的假,现在却不在房中,陆绎背着手往外走,看见吴妈,便问:“夫人呢?”

“在后院呢,方才还在弹琴。”

弹琴?

他踱步往后院去,果然还没跨出月门便听得一阵流水般的琴音,飘飘渺渺丝丝缕缕,却并不是今夏常弹的那曲桃夭。

时值春日,二月末的风已不再凛冽,后院中那颗高大的桃树此时花开满枝,被风一吹,空气中四处弥漫着桃花的暗暗清香。今夏正跪坐在桃树下,拨弄着手中的箜篌。

“我还当你只会弹那一曲桃夭。”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抬眼望着院墙外高阔的天际,感叹道。

“别的只是不熟!”今夏停了手,随手端起放在一边的茶杯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刚回来呀?”

陆绎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却发现原来这并不是茶,而是酒,味道淡薄,却带着隐隐的花香

“这是酒?”他微微挑眉。

“是桃花酒,薄得很。”今夏怕他又指摘自己偷喝酒,解释道:“嫂子送我的。”

桃花树下品桃花酒,倒是应景,原来她是在赏景呢。

“夫人今日倒是好兴致,一人在这儿饮酒赏景。”

“这不是在等你回家嘛,左等也不回来,右等也不回来,等得天都黑啦。”听出他话里的不满,今夏赶紧努力描补,却听身边人低声轻笑起来。

“你笑什么!我是在等你呀,饭都没吃呢。”

实际上现在天光还大亮着,厨房的炊烟也还未消歇,那放着茶水的托盘上还放着一个只剩点碎渣子的点心盘子。

今夏见陆绎依旧笑而不言,垂眸想了想,道:“要不,我给你跳一支舞?”

这倒是个新鲜提议,却见她不知从哪里寻摸出一把剑来,跳起身拔出长剑,轻喝一声:“看好了!”

竟然是剑舞,陆绎失笑,早该想到,自己这个夫人哪会跳什么舞呢。

大概是近日被逼着勤勉练功有了收效,这一招一式倒颇有气势,又被她着意加了些柔和圆转的动作,和着晚风中纷纷扬扬的桃花,看起来倒是颇有些行云流水,回风舞雪的意韵。

身后忽然弦音起,和着她舞剑的拍子,她舞得激越,琴声也激越,舞得柔婉,琴声便也千回百转。她转身一看,只见陆绎已将那箜篌移至身前,双手拨弦,弹的却是一曲《凤求凰》。

飘飞的桃花瓣落在他月白的衣袍上,点点宛如泪痕,他垂眸抚琴,神色沉静面如冠玉,仿佛没有悲喜的神佛。

今夏心头一紧,翩然转身,身形回环如鹤落寒林,长剑在空中一挑,几步疾走,将剑尖稳稳地送到陆绎面前。

剑身寒光一凛,陆绎神思陡然一震,抬眸望去,却看见面前的剑尖之上挑着一朵盛放的桃花,在愈发辉煌的夕阳之下颜色浓烈如翻涌的旧血,前尘往事一一浮现心间,但他忽然发现,那些事虽然依旧如嵌在肉中的沙砾令他痛苦,但已不再尖锐。岁月磨平了沙砾的棱角,而他也得到了疗伤的良药。

于是他伸手捡起那朵桃花,不禁回想起很多年前,在扬州的时候,那时两人还只是大人和下属,他带着饥肠辘辘的她去吃街边小摊的面条,那时节也是春天,他们坐的地方旁边也有一棵桃花树,一阵风吹来,满树的桃花便漫天飞舞,他正低头吃面,不妨她忽然朝他头顶一伸手——他不耐烦地伸手去挡,抬头却见她的笑容比春光还灿烂,缓缓摊开的手心里躺着一朵灼灼的桃花。

原来当时心跳漏了一拍,已是此生非卿莫属了。

他轻轻一笑,眸色温柔如水,只望着面前人如花笑靥,低声道:“很美。”

一路风霜雨雪,一路颠沛坎坷,但回想起来,依然是当年的桃花如雨,花下一同打马并辔的人,而今仍在身旁,足矣。

正是: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试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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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夏:收了我的礼物就要回礼,八宝鸭松子鱼虾仁炖蛋蟹粉豆腐酱骨架红烧鸽子白切鸡东坡肉芸豆卷墨笔酥带骨鲍螺莲子羹……

注:末尾词出自晏几道《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

插一个听歌链接:https://5sing.kugou.com/fc/15308574.html

再见啦,锦衣之下,我会永远记住,一起走过的这段日子,是如此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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